“誰在哪裏？”

忽地，沐傲星的眸光似利劍般穿射了過來，冷不丁地就跟洛北北對了個正著。

“啊……”

洛北北驚叫了一聲，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，神魂頓時瞬間退縮回身軀之中，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快要灼燒起來的臉頰。

天哪！怎麽會這樣啊……他他他……不不不！她沒看見……她什麽都沒看見……什麽都沒看見……

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他好像看到她了怎麽辦？而且她還叫了一聲……

回想起那一瞬間那準確地不能再準確而且也充滿震驚的眼神，洛北北忽地停住了自語，驚恐地睜大了眼睛，然後一把扯過薄被蒙住頭，羞窘地一頭撞在床板上。

她這一輩，還從未出現過方才這種無地自容的情況……呃！等一下……好像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了……洛北北忽地想起了自己剛從玉石中跌落出來時的情景，那時候，她似乎也是……

怎麽會這樣？為什麽會這樣？

少女死無可戀地呆滯了好一會，再次將頭深埋進被子中，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好都別再出這間屋子了。

……

山下木屋裏的少女恨不得地方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，焦黑的山頂上因這一場變故而同樣呆滯了半響的方天戟，這一刻也恨不得一頭紮入凹坑深處的地火之中。寧可承受哪怕是足足七天七夜的煎熬，只要眼前這個披著玄衣正緩緩起身、渾身都散發著極大威壓的人類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。

然而，那從袍角裏頭不住掉落的焦塊卻殘忍地提醒它，它今天讓主人出了這麽大的糗，也絕對別想能輕易過關的。

不，本尊得冷靜些！冷靜些才能想辦法挽回一點局面，不讓這個小子借機越來越壓住自己。

為了自己以後的尊嚴，方天戟勉強地逼自己鎮定，同時飛快地開始想辦法，好最大限度地回護自己的失責。

沐傲星卻不給它更多的時間，抖落了一身焦塊之後，便冷冷地斜了一個眼神過來：“怎麽，還不想給本皇子一個解釋嗎？”

“不不不……屬下只是太汗顏了……”方天戟不愧是活了上萬年的器靈，心念電轉間，已有了一個主意，便立刻假裝自己才剛剛從震撼中驚醒，低垂著戟身惶恐地先請罪，“今日之事完全是屬下護衛不力，屬下實在是太辜負主人的信任了，請主人責罰屬下吧！”

“廢話少說！”

“是是，屬下這就詳細回稟，當時屬下奉主人的命攔在山下，想看看北北姑娘的反應……”已在極短時間內組織好語言的方天戟終於開始緩緩地敘述。

雖然目的就是逃得一劫，不過敘述過程中，方天戟卻很聰明地半句也沒有替自己開脫，只是反覆強調洛北北當時是如何如何地擔心沐傲星，如何如何自己再勸慰她都不肯相信沐傲星不會有事，又是如何如何屢次想要突破它的防禦，非要親眼看一看才放心……

在方天戟有意地引導下，沐傲星紫眸深處果然光芒連閃，那光芒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他內心的喜悅，甚至可能還有一些得意，盡管他的聲音還是表現地很平靜。

“所以……她是為了我才在情急之下突然爆發出這個力量的？”

“是，”方天戟一副老實認罪的語調。

“制住了多久？”

“大約兩息光景，後面便不知道是北北姑娘分了神還是被屬下自己掙脫出來了……”方天戟壯著膽子，索性故意越說越心虛，好繼續將沐傲星的註意力引開些。

沐傲星果然眉頭一蹙：“所以，你其實連能被她禁錮住多久，都說不清楚咯？”

“屬下慚愧，”方天戟假裝十分凝重地道，“屬下也不明白北北姑娘的神魂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強大。”

“你還會猜不出來？”沐傲星冷笑著斜了一眼過來。

“呃……屬下覺得，也許是跟那神秘存在有關。”

沐傲星哼了一聲，不置可否，目光凝註著遠處的木屋，一時間沒有再反問。

方天戟和它心契相連，彼此都能隱約地感覺到對方的一些情緒，自然知道這一會沐傲星的情緒已經緩和許多了，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自己的應變能力，果然只要強調那丫頭對他的關心，這事情的性質就立刻兩樣了。

不想，方天戟心念才轉，就聽到沐傲星忽然悠悠地問了一句：“你是不是覺得，只要搬出那神秘存在，自己就萬事大吉了？”

方天戟頓時大驚：“沒沒沒……”

“你也不用急著否認，我只用問你一句，若今日禁錮住你的不是北北，而是別人，你可曾想過這樣的後果？”

沐傲星慢慢轉過頭來，目光淡然地仿佛沒有半點責問的意思，甚至連平日裏的光芒都似收斂了許多了。

然而，方天戟卻覺得自己身上頃刻間就如同壓了一座山下來，再順著沐傲星的思路一想當時主人可是處在最脆弱的時期，哪怕鸚鵡妖那只沒出息的小鳥都可能殺得了他，頓時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，終於悚然地徹底認識到自己今天犯了一個怎樣的大錯。

幾乎是本能地，方天戟哐當一聲落地，七年來第一次極為恭敬地弓起了戟身，如人類伏地叩首一般鏗鏘地連磕了三下，大聲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：“屬下今日有負主人重托！還妄存僥幸想要逃脫責罰，更是罪加一等，請主人務必重重懲戒屬下，以儆效尤！”

“我知道你個性驕傲，一直以為只有熾炎神君才是你真正的主人，所以從不肯真心服我。”沐傲星卻意外地沒有指責它，只是就事論事一般平靜地道，“然滄海桑田，鬥轉星移，便是上屆眾神，也不能真的萬古長存，你又何必總對已經無法重現的過去耿耿於懷？”

方天戟心中覆雜至極，有心想要說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，可話到嘴邊，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給不了一個合理的解釋，只能默默地又將心裏話咽了回去。

見方天戟一直保持著躬身的動作，前所未有地如此伏倒在自己面前，沐傲星靜默了半響後，便點到為止地結束了這一次的訓誡：“罷了，你既已真的知錯，那就起來吧！”

“主人……”方天戟擡起頭，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懲戒，就這麽輕易被原諒了。

沐傲星淡淡地道：“怎麽？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想再發生第二次？”

“不不！”方天戟重重地又頓了一次首，這才急忙起身離地，“屬下以後必定越發勤加修煉，誓死護衛主人。”

這一句話雖然不見得有多真心，但比起以前來確實是好多了。

對方畢竟曾是上古妖神的本命法寶，沐傲星也沒想過這麽輕易就能將它徹底收服，當下之微微頷首：“行了，你去修煉吧，我要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。”

“是！”方天戟不敢有絲毫耽擱，立刻化為一道烏光主動去地火中虐待自己了。

沐傲星這才一邊慢慢地向山下走去，一邊細細地回想先前方天戟的敘述以及先前的情景，而後唇角不覺地就揚了起來。

昨夜之事，他刻意沒提前跟洛北北先打招呼，本來就是想要測試一下她對自己到底有多關心，只是沒想到事情後面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，不但被她看到了自己最醜最狼狽的樣子，而且還……憶起當時的情景，饒是沐傲星皮厚，耳根也不禁迅速再次泛熱。

兩個多月前他才不小心看見了某些畫面，不想兩個月多月後彼此的位置就倒過來了，這風水，竟還能如此公平地輪流轉？實在是不可思議之極！不過，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們彼此之間的緣分不是嗎？

想到自己六年前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，可他的小鹿卻不管他這兩個多月來怎麽有意無意地暗示，都還是懵懵懂懂，半點也沒感覺的樣子……

沐傲星眼神閃動，眸光頓時灼灼生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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